這餐飯顯然要走入不歡而散的死胡同,最後是朱雪兒緩和瞭一些氣氛說:“我說一句話吧,我們一傢人難得見一次面。這些年媽不在傢,姐連過年也少回傢。現在好不容易湊齊瞭四個人,我們也不浪費媽媽的廚藝。先吃飯。”
朱雪兒這麼說,莊玫琴也笑著說:“對,我們難得一傢人坐下來吃個飯。”
最後倪恒星也說:“對,吃飯不說這些,叔叔嘗嘗我們買的酒”
但這餐飯吃的,每個人都各懷心事。到瞭晚上,倪恒星和朱雪兒在一房間睡。而媽媽和繼父自然而然地安排在同一間房,倪恒星說實話心頭有些擔憂,總覺得這一對中老年夫妻會在深夜打架起來。她從床上幹脆坐起說:“雪兒,要不然我們給你爸安排個酒店吧。”
朱雪兒睡眼惺忪地打瞭個呵欠說:“剛剛不是問瞭他們兩個的意見瞭。媽和爸都說沒問題。”
見朱雪兒轉瞭個身,又要進入夢鄉,倪恒星猛地扯過朱雪兒的被子,說:“別睡瞭,你就不怕這兩人在晚上打起來。”
朱雪兒幾次搶被子,朱雪兒都搶不過倪恒星。朱雪兒隻好被迫起床,憤懣不已地揉瞭揉眼睛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年夫妻鬧離婚,說鬧是鬧,但情分還在啊。”
倪恒星皺著眉,還是惴惴不安。朱雪兒又解釋道:“也有……可能是兩個人睡兩床被子。”
頓瞭一下,朱雪兒又補充道:“或者我爸睡地上,媽睡床上。你放心吧,這都幾點瞭,他倆肯定都睡瞭。離婚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啊。”
朱雪兒的話也有道理,倪恒星覺得自己可能想多瞭,朱雪兒把被子搶瞭回去,又寬慰道:“姐,您早點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話畢,倪恒星關瞭墻上的壁燈按鈕,躺在床上,雖說閉著眼但絲毫沒有睡意,倒是朱雪兒不一會兒就進入瞭夢鄉。臥室裡一下就傳來瞭朱雪兒此起彼伏的鼾聲。
倪恒星無奈地抽瞭口氣,忽然聽到屋外好似有動靜,仿佛有人出瞭門。她趁著黑隨手披瞭件外套就小心翼翼地出瞭臥室,她打開客廳的燈一看,玄關處放的拖鞋正是莊玫琴的。
她心一動,料想媽媽自己獨自出瞭門。她不知道媽媽大半夜能去哪裡,但心頭有些擔憂,便換瞭雙鞋跟瞭出去。她下瞭樓,外頭的路燈有幾盞已經壞瞭。而媽媽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遠到她已經看不到媽媽的身影。
她在原地躊蹴瞭會兒,忽然想給媽媽打個電話,卻發現自己連手機都忘瞭帶。
媽媽能去哪裡呢。
外頭的大路旁邊是幾傢便利店,除瞭便利店呢?
上次那個籃球場!
倪恒星想起上次因為媽媽在夜校脫口秀臺上說起自己打人坐牢的事情,她同媽媽大吵一架後,在那個籃球場和媽媽互相吐露瞭心事。
她想媽媽或許會去那裡。
她步履不停直接往那個破舊的籃球場走去,籃球場的燈還亮著。倪恒星走到到鐵網的外頭,她駐足停留,目光所及之處,一個中年女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正毫無章法地往藍框投球,她沒有學過運球,也沒有學過投籃,所以每個動作不止不專業還有些生疏的滑稽。
很快,寂靜的空間裡傳來瞭媽媽氣喘籲籲的聲音。她疲累不堪地坐在瞭 水泥地上。
她打開籃球場的鐵藝門,慢吞吞地移動到瞭媽媽的身邊。地上有兩個沉默的影子在慢慢靠近,最後停留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上。
倪恒星輕聲開口道:“媽——”
莊玫琴的腦袋徐徐從膝蓋中間抬起,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 女兒,語無倫次地說:“我有點睡不著,就想著出來散散步,哦,這個籃球也不知道哪個小孩落在籃球場的。我就試試,不會打球就是不會打球,看那些孩子投籃好像也很輕松,看我這一個球投進籃筐都費勁……”
她自顧自地說瞭一堆話後,又沉默瞭下來。
好半晌她才開口說:“恒星,你怎麼也來瞭?”
倪恒星在莊玫琴的身旁坐下,說:“我也睡不著,聽到有人開門,想著是誰大半夜的出門。”
“你跟著我出來的?”莊玫琴問。
倪恒星說:“嗯,跟瞭一半,就跟不上瞭。我就想您可能會來籃球場,就抱著碰運氣的心情過來看看。”
莊玫琴點頭,側頭看瞭看女兒說:“真的抱歉,好像給你和雪兒添麻煩瞭。”
“其實我靜下心想想,我這個年齡提出離婚確實挺奇怪的,你叔叔說我一個有案底的女人,他不嫌棄我就算好瞭,我怎麼還能開口提出離婚呢?”莊玫琴自嘲地笑瞭笑說,“我是不是自不量力瞭。”
“法律又沒有規定有案底的女人不能離婚。”倪恒星冷冷說。
莊玫琴感到有點意外:“可是,你之前不是反對我離婚的嗎?”
空氣中好似有什麼忽然變得凝滯瞭起來,倪恒星想起莊玫琴剛來到秦市,向她第一次提出要和朱勁發離婚之時,她對媽媽的態度和現在截然不同。她說瞭冷漠又難聽的話,質疑她這把年紀找個事都難,又說她這些年到底幹瞭幾件正事。還質疑她離婚後能去哪裡。
那時候的她對待媽媽像是對待一個急於甩開的包袱一般。她那麼害怕媽媽留在秦市不走,害怕媽媽成為自己的負擔,害怕媽媽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
她咽瞭咽喉嚨,情緒有點上頭,啞著聲音說:“那時候的我應該做錯瞭。”
莊玫琴瞳孔裡蕩漾著一些漣漪在黑暗中並不明顯,她連忙側過臉看向前面說:“恒星,你別這麼說。真正犯瞭大錯的人是媽媽。”
“媽,我說過瞭,離婚和您之前做的事沒有關系。您不想和叔叔度過後面的人生,您應該有而且也有資格這麼選擇,”倪恒星輕輕吐瞭口氣說,“我後來想瞭很久,明明雪兒不是您的親生女兒,但她總能站在你的位置為您考慮。她支持您說脫口秀,還說那是您的事業,她支持您離婚,說拋開您做錯的事情,您為老朱傢已經做得夠多瞭。”
“我既感到詫異又感到疑惑,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但現在想想,她是真的把您當成瞭她的媽媽。而我卻做得還沒她好。”
“不不不,恒星你做的很好瞭。媽媽每時每刻都為你感到驕傲,”莊玫琴潸然淚下,“是媽媽沒有做好當一個媽媽的責任,而你卻那麼獨立,媽媽很感恩。媽媽謝謝老天爺把你帶到我的身邊。”
莊玫琴的聲音哽咽,倪恒星也感到自己的眼眶忽然滾燙起來。她輕輕揩瞭揩眼角的淚,故作若無其事地說:“媽,要不然我倆打個球吧。”
“你會打籃球?”莊玫琴有些吃驚。
倪恒星笑瞭笑,滿臉都是得意地說:“沒想到吧,大學期間還參加過一段時間的校隊呢。”
“真的?”莊玫琴感到驚訝地說,“我是真沒想到我女兒不止學習好,會散打,還會打籃球呢。”
“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
倪恒星笑著說:“我身高不夠,很快就被淘汰瞭,不過那是一段很好的經歷。”
話畢,倪恒星就開始運球,她已經很久沒有打籃球瞭,但當時教練和她做的指導,她還牢記於心,她慢慢找回運球的感覺,一個健步就投進瞭一個三分球。
莊玫琴連連鼓掌叫好說:“恒星,你真棒。”
倪恒星笑著轉身對媽媽說:“媽媽來試試吧,打球真的沒那麼難。”
倪恒星把球往莊玫琴的方向一拋,莊玫琴接住瞭球說:“那我也來試試。媽媽感覺自己還沒有老,好像還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這個夜晚,兩母女在這個破舊的籃球場上打起瞭籃球,倪恒星覺得自己好似在那一刻終於和媽媽和解瞭。她一直耿耿於懷,一直對媽媽的怨言好似在那一刻全部釋然。
第二天,四個人坐在桌上吃早飯,莊玫琴做瞭一桌早餐,有煎餅、豆漿還有炸醬面。席間,幾人都沒說話。等到倪恒星和朱雪兒背起包要去上班之時,朱勁發忽然開口道:“你們都去上班,那我去哪裡?”
朱雪兒接過話說:“爸,那您就在傢看看電視,或者去樓下遛遛彎。您帶著手機,找不到路就打開導航,找回傢的路也不是很難的。”
“他們年輕的都去上班,玫琴你去哪裡?”朱勁發把目光轉向瞭莊玫琴。
莊玫琴直言說:“我現在每天也很忙。我現在白天有工作,晚上還得去夜校。”
“夜校?”朱勁發感到好奇,疑惑反問,“你去夜校幹嘛呀?”
“媽在夜校接下瞭清潔工的活兒,除此之外,她現在可是脫口秀的選手。”
朱雪兒得意地搭在莊玫琴的肩膀上,對著朱勁發介紹道:“媽媽的老年生活很豐富多彩吧。”
朱勁發迷惑地看著莊玫琴,問:“脫口秀是什麼?”
“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爸您不懂。”朱雪兒鄙夷地說。
“你媽知道,我怎麼就不知道瞭。你爸隻是沒有接受新事物的渠道。不信的話,讓你媽也帶我去夜校開開眼界,我說不定比你媽還會說那個什麼……脫口秀。”
朱雪兒微微張嘴,倪恒星看向瞭莊玫琴。莊玫琴笑瞭笑說:“行啊,晚上就帶你去開開眼界。”
接下來的幾天,朱勁發賴上瞭莊玫琴。莊玫琴在白天也接下瞭一個小區清潔工的活兒,朱勁發也跟著她去上班。莊玫琴在做衛生,他就在小區看別人跳廣場舞或者去小區的器械區找人聊天,到瞭晚上莊玫琴去夜校上班,莊玫琴忙完夜校的衛生,就去上脫口秀的課,他也跟著去蹭課。回來之時,他感嘆現在年輕人的生活豐富多彩。朱雪兒說:“那您在夜校學會什麼瞭?”
朱勁發聽瞭幾次脫口秀,也看瞭莊玫琴的脫口秀,他酸溜溜地說:“脫口秀都是上不瞭臺面的東西,你媽說的那些老掉牙的東西也能逗的大傢笑。你們啊,年輕人的笑點實在太低瞭。”
“爸。您啊不會說就不會說,怎麼說話還酸溜溜的啊。”朱雪兒直來直往地吐槽也不給朱勁發留面子。
“我是不屑上臺說。自己的私事我可放不上臺面說。”朱勁發說,“說這玩意又賺不到錢,我沒興致。”
“誰說的,媽可是要參加比賽瞭。她要是獲獎瞭可是有獎金的。”朱雪兒振振有詞地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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